吃瓜彻

【塔霜】致春天

祝你好运,我亲爱的过去。


连结局共5k字,内含大量私设及过去捏造,年龄差有。望您看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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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重新踏上城市之前,霜星对于春天的所有认知,一小部分来自于幼时浅薄的记忆,一小部分来自于被遮遮掩掩地藏在矿场角落里的书页。剩下的较大的那个部分,来自于一个感染者女人。


  她和她的兄弟姐妹们,说来有些难过,一个个像是也确实是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孩童。那是除了血雨腥风外的,更精彩也更绝望的世面,对他们来说常常比死亡更叫人难以理解。他们围在稍显年长的女人身边,眼神比荒野最凶恶的觅食的狼还要专注,可听到新奇处微微张开的嘴巴和不自觉握紧的拳头又让他们看起来比刚出生的棕熊幼崽还要天真可爱。他们听到的都是爱国者永远不会温声细语地道出的故事,而感染者女人开口时,嘴角永远带着一抹微笑。


  霜星一直是人群中站在最前方的那个。倒不是因为她真的对这些故事很感兴趣,而是她亲爱的兄弟姐妹们总会第一个给她空出最近最好的位置,再大声地挥着手招呼他们的大姐。感不感兴趣,这确实是一回事,但听久了故事的人难免入戏。她在冰原里辗转碾磨出的冰块一样的心脏也不小心被女人的话语凿开一条缝隙,掉进去一颗名为好奇的种子。终于有一天,当感染者女人再一次地提到有关春天的字眼时,她从阒寂无声的人群中上前一步,正面迎上了女人自上而下的目光。


  “塔露拉。” 


  她喊着女人告诉他们的名字。如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她固执地不肯同其他人一样喊她姐姐。她是所有孩子们的大姐,在她们尚未熟悉的那阵子,她尽全力地保持着作为主人的尊严。


  “你说了那么多次,什么时候能让我们看一下真正的春天?”  


  霜星的语气并不太好,忤逆了她内心的意愿而刻意抬高着,又尖又冷,听起来倒真有点像是一个领导者。只是大抵未成年的人,在成年人心中总有一层和暖的滤镜。塔露拉用一种同样上扬,只是带着笑意的轻快语调回答了她。她伸出手,五指张开掌心向上,就那样停在了霜星身前。


  “好啊。和我一起来。”  


   她伸手的动作过于迅速,有那么一瞬间,霜星除了盯着她布满细小伤痕的手掌外什么也没想到。紧接着,一个接一个刻在她隐秘记忆深处的幻影从她脑子里不断地冒出来:亘古不变的冻原,矿场上四溅的血,爱国者冻伤的双手,兄弟姐妹们恐惧的眼神……还有,春天?


  冻原凌厉的风倏地刮过她的脸颊,她所有的思绪在那一刻开始纷飞,又在下一刻被塔露拉略显宽大的手掌紧紧包围。


  哪怕很多年之后,在已经天各一方的某个夜晚,霜星仍然会想起那双向她伸出的、不会被她冻伤的手。在一次又一次的痛苦咀嚼,一次又一次的彻夜难眠中,她终于近乎悲伤地发现,她其实早在那一刻就意识到,无论是以什么样的方式,她注定从此和塔露拉纠缠不休。


  可在那个时候,她只是愣愣地握住了塔露拉的手,就连兄弟姐妹们的惊呼都没能传进她的耳朵。一种温暖到近乎灼热的感觉自她的手心传来,她甚至能看到那惨白的肌肤第一次泛起嫩红。这个总是告诉别人不要哭的女孩心中头一回警铃大作:如果再不抽回手,这个女人能把她的手全部熔化掉。


  出乎她意料的,塔露拉先她一步抽回手。女人主动牵手的动作自然,连收回也不动声色。霜星后知后觉地垂下手,她高抬着头,残留着余热的手却紧贴着胯,模样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所幸当时根本没人在乎这些,孩子们正为了一声承诺欢呼雀跃。那颗名为好奇的种子再一次驱使了她,霜星在回头前又悄悄看向塔露拉,好像从那双总是波澜不惊又总是满怀热情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比春天更加遥远,更加美好的东西。


  这大概是她们的友谊开始的标志。在离开雪原,前往乌萨斯城市的过程中,在她的兄弟姐妹——现在叫雪怪小队——看不到的地方,在爱国者不便关注的角落,霜星披着她亲手裁剪出的新外套,从踩着坚硬土地跟在塔露拉身后,慢慢地与她并肩而行。


  她开始用口袋里品相最精致最诱人的糖果蒙骗塔露拉,在其他人因为塔露拉过于扭曲痛苦的脸而放声大笑时偷偷微笑;她可以联合整个雪怪小队和塔露拉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切磋,直到后来她们能单独过上几招;她会在夜深人静时小心翼翼地离开营地,在月色下聆听塔露拉日渐成熟的理论。她们的队伍在壮大,她们的友谊在增长。塔露拉号码簿上的名字日益增多,挥舞大剑的手愈发有力,再开口时少了一分温柔、多了一份沉稳,包容备受苦难的感染者时,眼神也更加坚毅。霜星偶尔凝视她的背影,恍惚间觉得那道身影和她至高理想中幻想过千百次的模样高度重合。她看到一个英勇无畏的战士,看到一个值得被所有人铭记的开拓者。


  有那么一刻,霜星想,哪怕矿石病跟苦难争抢着要夺去她的生命,她也会选择跟雪怪小队、跟爱国者、跟塔露拉一起,打碎感染者的所有枷锁。


  那是霜星记忆中最漫长也最短暂的一段时光。彼时她们已经靠近一座濒临废弃的边陲小城,乌萨斯正在向南方疾速移动,距塔露拉的计算,运气好的话,她们能在这座城里经历一次不那么合格的春天。 


  但天灾,如您所见,永远不会顺应向往美好的人的心意。在见证真正的春天之前,她们先见证了一场席卷了整个边境的暴雨。裹挟了源石碎片的巨浪从天空中倾泻而下,一下子冲垮了小城中本就不牢固的大半低矮民房。覆盖了细密源石碎片的老旧木板露出尖锐的獠牙,箭矢一般混杂在浑浊不清的洪流中,无头电线蛰伏在沦为深渊的地表,险些夺去她们中最小的孩子。年纪尚小的孩子们大声哭喊着,被稍年长者紧紧抱着逃往高处。霜星无法抱起任何一个幼小的兄弟姐妹,她想回头时,甚至还有脚上带伤的兄弟喊她快逃。


  那无形无相的,比起幼时在矿场里更为沉重的,名为无力的痛苦在一瞬间刺穿了她。所有颜色突然从她眼中的世界消失了,乌黑和雪白缠成扭动的丝,睁着快要裂开的眼睛和无法张开的嘴从她眼眶边缘钻进来。她的脚步慢慢停住了,小城里剩余的居民,正常人,隐藏着的感染者,也如洪水般穿过她。她在人群身后站定,眼神空洞得如同失明的人。直到一块源石碎片深深地扎进她的小腿,她才近乎疯狂地转过身,面对不断翻滚着上涌的污浊水面抬起双手,开始吟唱那首古老而空灵的歌谣。  


  她甚至连半句都没有唱完,一记来自身后的手刀就猛地击中了她,力道之大险些让她直接跌入水中。用尽全力的施术被中断,霜星被那阵疯狂驱使着回过头,怒目圆瞪得像只凶兽,她面前的塔露拉阴沉着脸,愤怒在她身上甚至更为明显:落到她周边的所有雨水开始升腾。霜星从没见过这样的塔露拉,她从一片下坠的色块中看到一座快要喷发的火山,一条暴怒的德拉克。这感觉太稀奇了,她被塔露拉拽住的手腕滋滋地冒着烟,而她好像被抽离出疯狂的状态,什么都看不太清了。


  这真是她经历过的最糟糕的一次矿石病并发症了。在彻底昏迷前,这个念头迷迷糊糊地在霜星的脑子里出现了片刻。塔露拉连拖带拽地把她带回了位于这座小城地势最高处的教堂,在她们踏进教堂的那刻,雪怪小队的大家全部一跃而起,可盘踞了教堂另一边的居民却盯着她腿上的源石晶体,如临大敌。


  先是一小声嘀咕传来,接着有一声不甘的回击,参杂了愤怒与恐惧的声音更加响亮,突然又传来女人或是婴孩的低泣。霜星靠在长凳一角,在一阵阵刺耳的嗡鸣中,她的视线穿过彩色玻璃织成的密集罗网,投向遥远的南方。


  在萨科塔族的古老故事里,有场下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大雨,名叫诺亚的被主认可的人建造了一艘巨大方舟,载着每种各七对的动物和他的家人撑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这大概是有记录的最早的一场天灾。可就连这样无边无际的灾难,都无法让躲在同一座教堂底下的两个群体达成和解,她所期待的春天,期待的未来,何时才能到来?


  霜星无法自制地喃喃出声,细密的源石晶体在她体内疯狂开支发芽,剥夺着她的最后一点神智。


  在她快要陷入沉睡时,布道台上忽然亮起了几束耀眼的火光,那光亮甚至照进了她眼中的黑白世界,照亮了教堂的四面八方,连最激动最抗拒的居民也停下争吵,转头看向布道台上的女人。


  霜星也费力地抬头望向她。她其实已经无法从扭曲的黑白色块中找到塔露拉的脸了,充其量判断出女人指尖上熊熊燃烧着的火焰。但不会再有谁比她更熟悉塔露拉站在高台上的姿态了:跟她千百次在月夜下练习演讲时一模一样,庄重如祈祷,挺拔如青松。


  “在继续争吵和驱逐前,请允许我和在座所有一同躲避天灾的同胞说一些话。”


  塔露拉的声音较为低沉,当时听来甚至有些嘶哑,可她的语气沉稳有力,话语比最动听的情话还要诚恳。霜星离她很远,连声音都听得不太分明,每一次病情加重造成的影响都无法估量,前几十分钟她看不见,那一刻她听不见,或许她半夜会再醒来,再发次疯,或许她的能力会失控,又或许她会忘掉一些重要的人和事。这不重要。当那微弱到几不可闻的声音回荡过整个教堂,传到她耳朵里时,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股执着的、坚定的、不可阻挡的洪流。它比那场四十九天的大雨更有破坏力,它胜过霜星能凝聚出的整个寒冬,它超越塔露拉能汇聚的所有热量,可它浩浩汤汤奔腾而过,不为杀戮,只为拯救。


  ——整合运动只需要一个塔露拉就够了。


  这想法或许有些荒诞,可霜星怀揣着它,安心地陷入深眠。


  夜里过两点的时候,她果然惊醒。大雨不知何时已停,月光朗照,透过彩色玻璃公平匀称地洒在所有熟睡的人身上。源石晶体钻出皮肤的声音在这样的夜里清晰可闻,她死死咬着外套领口,赤裸小臂被来不及修剪的指甲划出道道血痕。超越了她能力极限的极寒从她内脏深处反噬而出,不存在的冰刀沿着肌肉纹理割开她的每一寸皮肉。教堂内外的温度持续向下,此起彼伏的牙齿打颤声持续不断地为她脆弱的神经施压。蜷缩在长凳上的少女终于溢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她强忍着千刀万剐的苦痛,慢慢展开身子,步履蹒跚地挪向远离火源、远离人群的大门。


  短短不过二十步路,她却连那天早上吃过的糖都要呕出来。一颗在争吵中被丢出的石子成为击溃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好不容易恢复清晰的世界在那一刻天旋地转。她只希望,第二天早上人们发现她的时候,她的样子别太难看。


  可她并没有砸到冰冷的大理石上。霜星再次睁开眼时,险些以为视力又一次被扭转了。极寒在她表面凝成的冰霜尽数化成蒸汽,冰与火碰撞的速度太过强烈,雾气几乎是一瞬间滚向整座教堂,以另一种方式夺去了她的全部视力,也以另一种,也是唯一一种方式告诉她,她正与谁相拥。


  “塔露拉……”


  她的双手还在因疼痛而颤抖,连触碰到女人的衣物时都没有一种正被拥抱着的实感。她太习惯了,她早就习惯了塔露拉的灼热,习惯了那类似烫伤的新奇体验,可她从来没想过,从九岁那年后她还能从拥抱中获得温暖。一场小型天灾的热量才堪堪能缓解她每次发病时的深寒,可女人收拢的双臂却告诉她,别担心,这不难。


  “不要怕,叶莲娜。不要怕。”


  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叹息。在一片难以视物的浓雾中,塔露拉紧紧地,极为坚定地拥抱着止不住发颤的女孩。她暂时还什么都看不见,但她不能让霜星,让其他所有追随着她的感染者们也什么都看不见。她面对的是吉凶未卜的前路,但是霜星,她想送她一个春天。


  “我们终将得救。”



  又一阵尖刀搅乱内脏般的疼痛传来时,霜星死死地抓着塔露拉后背上的衣服,生平第一次放声大哭。这一次,眼泪终于不再冻结在她的皮肤表层,它们承载着主人最真挚最纯粹的情感,汹涌地流,汹涌地消散。


  第二天早晨,霜星反常地比其他人醒得都要晚。一个居民小孩在教堂里蹦跳一阵,耐不住寂寞地要打开教堂大门,大熊跑去阻止的速度还是慢了些。一阵无比清凉的,不同于以往的微风从大门的缝隙间穿过,孩子在门口兴奋地蹦跳,一脚踏上冻结的冰层,转瞬间溜出去好远。


  呜哇……年纪小的孩子们很快地忘记了那场暴雨象征着灾难,他们一个接一个踩上不知何时出现的冰层,兴奋地对着被永远冰封的那个世界指指点点。


  霜星站在长凳边沿,远远地看向人群中央的塔露拉。她用口型问:


  这是春天吗?


  塔露拉回以微笑。她穿过层层人群,走向霜星身边。


  是的,这是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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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可看可不看的结局:



   那个遥远的,不那么合格的,却让霜星怀念至今的春天。


  在曾经恐惧着、期待着、奋力挑战着,如今又彻底看淡的死亡面前,她终于可以闭上眼,卸下强撑着的所有力气,久违地享受一种名为放松的感觉。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测试帮这座陈旧如坟墓的建筑开了几个巨大的通风口,因气候反常而起的劲风从风口灌入,她隐约听见比哭声更为凄厉的风声,可吹拂到脸上的感觉却是温柔的。如果可以形容,她甚至想用上她在乌萨斯经历的第一场春风。


  这阵风吹散了弥漫整座建筑的冰雾,她幸运的得以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在一片阴沉的灰色中,感受到天空赠予她的朦胧微光。她的身体渐渐地暖和起来了,外套口袋里的糖也不再那么硌人,连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变得安静。她轻轻扬起嘴角,高傲得好像她曾经遇到过的所有失散的光辉,最后又落回了她的手上。


  ——我的一点点私心。去拯救她。不。去帮助她。


  这样的话,遥远的春天,也一定会到来吧。


  到那时候


  到那时候——


  祝你好运,我亲爱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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